声剧园特稿 今年的国庆( qìng)档期，《志愿军：雄兵出击》票( piào)房不及预期，很多网友也( yě)有类似的感受：主旋律战( zhàn)争电影似乎不吃香了。 2020年( nián)《八佰》拿下当年的票房冠( guān)军，2021年《长津湖》冲上华语片( piàn)票房Top1的宝座，2022年《长津湖之( zhī)水门桥》余威不减。 但今年( nián)，这类作品似乎越来越难( nán)以激起大众的观影热情( qíng)。 而与此同时，一部上映了( le)将近40年的经典国产片的( de)地位却越来越高。 
在很多人的心目中( zhōng)， 《高山下的花环》是最好的( de)国产战争片。
甚至，每当有( yǒu)同类型影片上映，比如《集( jí)结号》《芳华》，又或者《八佰》《金( jīn)刚川》，都会有影迷拿来跟( gēn)它作比较。 前不久，时光君( jūn)重温了这部电影和原著( zhù)小说，也想尝试探讨： 同样( yàng)是家国情怀与英雄主义( yì)，《高山下的花环》究竟有什( shén)么特色？为何它能经久不( bù)衰？ 
视角与群像
电影《高山( shān)下的花环》改编自军旅作( zuò)家 李存葆 的同名中篇小( xiǎo)说，本片对原作有着很高( gāo)的还原度。
它最独树一帜( zhì)与大胆之处是对于主角( jiǎo)的写法。 在以往，主角多是( shì)高、大、全的形象；但在这部( bù)作品中，主角之一的 赵蒙( méng)生 （唐国强 饰） 最初却是个( gè)“灰色人物”。 从外形看，他挺( tǐng)拔俊秀，妥妥的青年才俊( jùn)。 他的出身也非常优越，军( jūn)二代、高干子弟，在解放军( jūn)某部宣传处担任摄影干( gàn)事，如今被下派到九连担( dān)任副指导员。 
但在军队前( qián)讲话时，赵蒙生露了马脚( jiǎo)，磕磕巴巴，语言组织能力( lì)与副指导员的职位极不( bù)匹配。
随着剧情的推进，他( tā)又接连出现“污点”。
其一，他( tā)来连队是凭借母亲的关( guān)系，为的是消磨时光后 “曲( qū)线调动” ，回到城市；其二，他( tā)在连队期间，对越自卫反( fǎn)击战打响，他又因为母亲( qīn)的关系，可以临阵脱逃，保( bǎo)住性命。 这些自私自利之( zhī)举，与军人精神完全背道( dào)而驰。 除此( cǐ)之外，影片还塑造了一组( zǔ)鲜活的群像。 比如连长 梁( liáng)三喜 （吕晓禾 饰）日夜盼望( wàng)返乡看望妻子与母亲，看( kàn)到赵蒙生如此懒散，他不( bù)得不一再延期。 面对战士( shì)们，他始终可以做到鼓舞( wǔ)士气，振奋人心。 
比如炮排( pái)排长 靳开来 （何伟 饰），耿直( zhí)幽默，快人快语，对三心二( èr)意的赵蒙生，他冷嘲热讽( fěng)；对上面的政策，他也敢于( yú)开火。
也因此，即便能力出( chū)众，仕途却颇为不顺。 
再比( bǐ)如 段雨国 （倪大红 饰），他喜( xǐ)欢读书作诗，人送外号“艺( yì)术细胞”，上阵杀敌，面对炮( pào)火，丝毫不怯。
以及无名战( zhàn)士 “北京” （石磊 饰），他立志当( dāng)元帅，熟读兵法，有着很强( qiáng)的战略眼光。
还有铁骨铮( zhēng)铮的军长 雷震 （童超 饰），战( zhàn)火纷飞之际，对他有过救( jiù)命之恩的赵蒙生母亲打( dǎ)来电话走后门。
他在阵前( qián)训话毫不徇私，怒发冲冠( guān)，正气凛然。 
虽然战争题材( cái)，《高山下的花环》没有用狂( kuáng)轰乱炸的场面渲染视觉( jué)奇观。
战争更像是一个背( bèi)景，一个试炼场，从中映照( zhào)出人在面临绝境时的种( zhǒng)种反应与蜕变。 
细节与伏( fú)笔
《高山下的花环》最大的( de)两个优点是， 人物鲜活生( shēng)动，情绪饱满浓烈。 影片呈( chéng)现出了英雄主义和高尚( shàng)情怀，却丝毫不会让人生( shēng)厌，反而让人深深共情。 连( lián)长梁三喜，心中怀有难以( yǐ)排解的乡愁，一想到妻子( zi)，他的脸上就荡漾起甜滋( zī)滋的笑容和淡淡的失落( luò)，既有思念，又有愧疚。 而上( shàng)了战场，他又化身铁血男( nán)儿，一改往日的隐忍与谦( qiān)和，指挥作战游刃有余，关( guān)键时刻身先士卒。 
排长靳开来( lái)，只求当上副连长，可因为( wèi)心直口快总是“破坏纪律( lǜ)”，始终无法得偿所愿。
上了( le)战场后，升职的命令迅疾( jí)下来了。 他当然知道这是( shì)“战前赏的一个送死的官( guān)”，在短暂的沮丧后，仍旧血( xuè)性不改，视死如归。 作战时( shí)，靳开来总是冲在前头，射( shè)杀敌人，炸毁碉堡。 在部队( duì)遭遇缺水危机时，又是他( tā)带头去砍越南人家的甘( gān)蔗，他清楚这又是破坏纪( jì)律的事情，反而抢着去做( zuò)。 而在回来的路上他踩了( le)地雷，不幸牺牲， 遗言简单( dān)又悲壮 。 
此外，影片还埋下( xià)了诸多伏笔，当前后的细( xì)节呼应起来后，便形成了( le)巨大的情感能量，让人在( zài)震惊的同时，忍不住潸然( rán)泪下 。
战场上，他英勇地站了出( chū)来，扛起82无后坐力炮，可在( zài)关键时刻，战友递上来的( de)两发炮弹竟然都是臭弹( dàn)。 弹体上的日期，将犀利的( de)笔触指向了十年动乱岁( suì)月。 
“北京”是谁呢？
战后，经过( guò)多次查询终于得知， 这位( wèi) 无名战士原来叫雷凯华( huá)，正是军长雷震唯一的儿( ér)子 。 他奔赴战场，是为报国( guó)，同时也想在战场上得到( dào)洗礼，收获经验。 作为军长( zhǎng)，雷震虽有护犊之心，仍然( rán)全力支持。 同时，雷振华也( yě)是那场战役中高干子弟( dì)的缩影， 影片通过一名军( jūn)长之口传达了“国难当前( qián)，军民平等”的理念。 而这个( gè)细节，又与结尾处送行梁( liáng)三喜母亲形成了呼应。 
再( zài)比如，梁三喜奄奄一息之( zhī)际，特意叮嘱战友， 他有一( yī)张欠账单，欠账总额是620元( yuán) 。
这震惊了所有人，一位连( lián)长，居然还有这么多欠款( kuǎn)，而这也是他生活中厉行( xíng)节约的原因之一。 此后，影( yǐng)片又有诸多对应的细节( jié)：赵蒙生母亲早早来到连( lián)队，而梁三喜的母亲 梁大( dà)娘 与妻子 韩玉秀 带着孩( hái)子竟然花费了十几天。 其( qí)原因是，下了火车后，她们( men)徒步挪行160多华里，并且一( yī)路极尽节省。 直到送行宴( yàn)临近尾声，梁家娘俩从衣( yī)服夹层里取出了620元钱，叮( dīng)嘱赵蒙生按照欠账单一( yī)一归还。 
看到眼前这一幕( mù)，举座无不为之动容。
而此( cǐ)举，正是“千金一诺”的最佳( jiā)诠释。 《高山下的花环》从日( rì)常又崇高的视角阐释了( le)英雄主义的真意，树立起( qǐ)了鲜活的中国英雄群像( xiàng)。 梁三喜坚忍而重信，至死( sǐ)未忘；靳开来以实际行动( dòng)践行“说真话，做实事”，在国( guó)人中亦属罕见；赵蒙生从( cóng)怯懦自私变得勇敢无畏( wèi)；梁大娘观念极度朴素，却( què)识大局、顾大体，位卑未敢( gǎn)忘忧国…… 有了如此生动的( de)故事与人物，宏大的理念( niàn)才有了坚实的支撑 。 
古典( diǎn)主义精神
如今，还能拍出( chū)《高山下的花环》这样的作( zuò)品吗？ 因为从创作角度看( kàn)，本片的核心是导演谢晋( jìn)，他对影片的方方面面有( yǒu)着绝对的主控权 。 
谢晋有( yǒu)两大嗜好：喝酒、收集刊物( wù)。当年《牧马人》就是他在刊( kān)物上读到后感兴趣，于是( shì)决心拍成电影的。
后来他( tā)读到小说《高山下的花环( huán)》，异常兴奋，创作冲动再度( dù)燃起。 他也分享过观感： “我( wǒ)第一遍看小说，为这一家( jiā)的命运和精神哭了，第二( èr)遍看时还哭，第三遍看时( shí)还有泪，小说能够这样强( qiáng)烈震动我，我相信电影也( yě)能震动大家。” 对于改编，他( tā)先是确立了思路和脉络( luò)，并交由小说作者李存葆( bǎo)撰写剧本，他不满意初稿( gǎo)，于是让其修改，第二稿仍( réng)不满意。 最终他还是请来( lái)了老搭档，编剧 李凖 。 李凖( zhǔn)决定闭关十天，在第八天( tiān)时交出了剧本，那时他已( yǐ)面容憔悴。 到了 挑战演员( yuán) 环节，谢晋又犯了难。 影片( piàn)拍摄消息一出，无数人开( kāi)始毛遂自荐，据统计，光信( xìn)函就有4000多封。 比如唐国强( qiáng)就因一封言辞恳切的信( xìn)和甩掉 “奶油小生” 帽子的( de)决心，让谢晋确信他可以( yǐ)演好赵蒙生，因为他的人( rén)生经历与角色形象有着( zhe)某种契合度。 
比如韩玉秀( xiù)的扮演者 盖小玲 （后改名( míng)为盖克），找到了谢晋，当时( shí)她还是学生。谢晋慧眼独( dú)具，看重了她身上温婉的( de)特质。
再比如梁三喜与靳( jìn)开来的演员，非常难找。
最( zuì)终，是由副导演武珍年在( zài)一位女演员的引荐下找( zhǎo)到了沈阳市话剧团的演( yǎn)员 吕晓禾 ，至于靳开来的( de)扮演者，吕晓禾激情推荐( jiàn)了朋友何伟。 一( yī)件关于时间。拍戏恰逢过( guò)年，其余演员都可以短暂( zàn)回家，唯独吕晓禾被谢晋( jìn)留下，为的是让他体会人( rén)物身上的孤独感。 
另一件( jiàn)关于空间。 战争戏份要在( zài)距离边境只有千米之遥( yáo)的高地拍摄，这引起了越( yuè)南方面的注意，而电影场( chǎng)景就在越南军队火炮的( de)射程之内。
后来，在做好了( le)必要的保障措施后，谢晋( jìn)带领剧组坚持拍摄，最终( zhōng)顺利完成所有戏份。 
重温( wēn)至此，我们会发现。
相比于( yú)“主旋律电影式微”这样外( wài)在的现象，还有更加本质( zhì)的问题值得追问。 当下的( de)作品，有多少出自导演的( de)自主表达？ 面( miàn)对一个项目，仍然保持着( zhe)古典主义创作精神的人( rén)还有多少？ 
或许，这就是《高( gāo)山下的花环》能成为中国( guó)战争片天花板的原因吧( ba)。
